魏高贵乡公曹髦准备征讨司马文王，他把这个计划告诉了侍中王沈、尚书王经、散骑常侍王业。王沈和王业出来后，就跑到司马文王那儿告了密，惟独王经没有去。后来，高贵乡公去世，王经被收押。王经去和母亲告别，母亲的脸色不变，笑着说：“人哪有不死的，只是怕死得不值得而已，你为了道义而死，又有什么遗憾的呢？”魏高贵乡公：这里指三国时魏国皇帝曹髦，曹丕之孙，其初受封高贵乡公。侍中：魏晋时品秩相当于宰相。王沈：晋人，字元逵，曾任荆州刺史，谥号“穆”。王经：三国时清河人，冀州名士。王业：曾事王莽为中黄门，后事魏、晋。并命：一起丧命。

【35】唐相李义府①专横，侍御史王义方②欲奏弹之，先白其母曰：“义方为御史，视奸臣不纠则不忠，纠之则身危而忧及于亲，为不孝；二者不能自决，奈何？”母曰：“昔王陵③之母杀身以成子之名，汝能尽忠以事君，吾死不恨。”此非不爱其子，惟恐其子为善之不终也。然则为人母者，非徒④鞠育其身使不罹水火，又当养其德使不入于邪恶，乃可谓之慈矣！

唐朝宰相李义府专横跋扈，侍御史王义方想要弹劾他，他先跟母亲说：“我身为御史，看见奸臣而不去弹劾，就是对皇上不忠，如果去弹劾他，自己又会陷入危险而使母亲担忧，这是对母亲不孝。这两者我无法做出决断，怎么办才好呢？”母亲说：“以前汉代王陵的母亲用自杀来成全儿子的名声，你能以忠诚事君报国，我死而无憾。”这并不是不爱自己的儿子，而是担心他不能自始至终地做好事。为人母亲，她的责任并不只是抚养儿子长大，使他避免灾祸，还应当培养他的品德，让他不走邪路，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慈母！李义府：唐时饶阳人，唐太宗时为太子舍人，崇贤馆直学士，高宗时累迁至吏部尚书，时人称其为“笑中刀”“人猫”，后以罪流放隽州而死。王义方：唐时涟水人。王陵：汉时沛人，聚数千众与汉高祖刘邦起事，后因功受封“安国侯”。徒：只是，仅仅。

忠孝难两全。很多人为了国家民族的利益，或者天理道义，无法侍奉在父母身前，但是，他们为的是更大的孝与忠。比如我们今天的人民子弟兵，守卫前线，保家护土，社会应该给予更大的尊重。

【36】汉明德马皇后①无子，贾贵人生肃宗。显宗命后母养之，谓曰：“人未必当自生子，但患爱养不至耳。”后于是尽心抚育，劳瘁②过于所生。肃宗亦孝性淳笃，恩性天至，母子慈爱，始终无纤介③之间④。古今称之，以为美谈。

后汉明德马皇后自己没生儿子，贾贵人生下了肃宗。显宗命令马皇后抚养肃宗并且说：“人不一定只有自己生的孩子才感情好，只是怕你爱护养育他的恩情不够啊！”马皇后于是尽心竭力地抚养肃宗，辛劳的程度超过了亲生子。肃宗对待马皇后也非常诚恳孝顺，恩情出于天性，他们母子慈爱，始终没有一点隔阂。这件事古今传诵，成为美谈。明德马皇后：后汉茂陵人，马援之女，汉明帝之后，德冠朝廷。及明帝崩，自撰《明帝起居注》。劳瘁：劳累病苦。纤介：细微。间：空隙、缝隙，这里引申为嫌隙。

人与人之间的感情，是超乎血缘关系的。它是在人与人之间具体生动的生命互动中培养起来的，浸润在彼此之间，流动于彼此之间。诚心相待，即使不是自己的亲生子女，将其视为己出，子女也会给与相等的回应。

【37】隋番州刺史陆让母冯氏，性仁爱，有母仪。让即其孽子①也，坐赃当死。将就刑，冯氏蓬头垢面诣朝堂，数让罪，于是流涕呜咽，亲持杯粥劝让食，既而上表求哀，词情甚切。上愍然为之改容，于是集京城士庶于朱雀门，遣舍人宣诏曰：“冯氏以嫡母之德，足为世范，慈爱之道，义感人神。特宜矜免，用奖风俗。让可减死，除名②。”复下诏褒美之，赐物五百段，集命妇③与冯相识，以旌④宠异。

隋朝番州刺史陆让的母亲冯氏，生性仁爱，有慈母的风范。陆让是她的庶子，因为犯了贪赃枉法的罪，应当被处死。即将受刑的时候，冯氏蓬头垢面来到朝堂，数落陆让的罪行，然后痛哭流涕，亲自捧着一碗粥让他吃下，紧接着上书皇上求情，言词悲哀，情真意切。皇上怜悯冯氏而为她改变态度，于是召集京城的士庶来到朱雀门，派人宣读诏书：“冯氏以非亲生母亲的身份而如此善待庶子的品德，足以成为世人的典范，她的慈爱之道，可以感动天地人神。应当嘉奖勉励，以此净化风俗。陆让可以免去死罪，只是除去他原有的封号。”然后又下诏褒奖冯氏，赏赐她五百段布帛，还召集那些有身份的妇女与冯氏认识，以表示对她的特殊恩宠。孽子：庶子，由妾媵所生之子。除名：除去名籍，取消原有的封号。命妇：有封号的妇女。旌：表彰。

【38】齐宣王时，有人斗死于道，吏讯①之。有兄弟二人，立其傍，吏问之。兄曰：“我杀之。”弟曰：“非兄也，乃我杀之。”期年②，吏不能决，言之于相。相不能决，言之于王。王曰：“今皆舍之，是纵有罪也；皆杀之，是诛无辜也。寡人度③其母能知善恶。试问其母，听其所欲杀活。”相受命，召其母问曰：“母之子杀人，兄弟欲相代死。吏不能决，言之于王。王有仁惠，故问母何所欲杀活。”其母泣而对曰：“杀其少者。”相受其言，因而问之曰：“夫少子者，人之所爱，今欲杀之，何也？”其母曰：“少者，妾之子也；长者，前妻之子也。其父疾且死之时属④于妾曰：‘善养视之。’妾曰：‘诺！”今既受人之托，许人以诺，岂可忘人之托而不信其诺耶？且杀兄活弟，是以私爱废公义也。背言忘信，是欺死者也。失言忘约，已诺不信，何以居于世哉？予虽痛子，独谓行何！”泣下沾襟。相入，言之于王。王美其义，高其行，皆赦。不杀其子，而尊其母，号曰“义母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