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时也,晋平公淫,六卿擅权,东伐诸侯;楚灵王兵强,陵轹中国;齐大而近于鲁。鲁小弱,附于楚则晋怒;附于晋则楚来伐;不备于齐,齐师侵鲁。
鲁昭公之二十年,而孔子盖年三十矣。齐景公与晏婴来适鲁,景公问孔子曰:“昔秦穆公国小处辟,其霸何也?”对曰:“秦,国虽小,其志大;处虽辟,行中正。身举五羖,爵之大夫,起累绁之中,与语三日,授之以政。以此取之,虽王可也,其霸小矣。”景公说。
孔子家境贫寒,地位低下。长大后曾给季氏做过管理仓库的小吏,出纳钱粮十分公平;也曾做过管理牧场的小吏,牲畜蕃息。后来又升任为主管营建工程的司空。不久后,他离开鲁国,在齐国又受到排挤,在宋、卫遭到驱逐,又在陈、蔡两国间被围困,最后又返回鲁国。孔子高九尺六寸,人都说他“长人”,与众不同。鲁国后来善待于他,他才返回了鲁国。
鲁国人南宫敬叔对鲁国国君说:“请让我和孔子出使周朝。”国君鲁昭公便给了他们一辆车、两匹马,一名仆从,随之前去,到周朝学礼,据说遇到老子。辞行时老子送他们时说:“我听说富贵的人送别时赠送财物,有道德的人送别时赠送良言。我不是富贵人,但窃取了有道德之人的名号,便以言辞送别吧。说:‘聪明深察的人经常挣扎在死亡的边缘,原因是好议论他人的缘故;博学善辩见识深远的人时常遭受厄运,这是因为他好揭发他人罪恶的缘故。做子女的忘掉自己而心系父母,做臣下的忘掉自己而心系君主。’”孔子从周返回鲁国后,自己的弟子逐渐多了起来。
此时,晋平公淫乱,六卿专权,出兵东伐诸侯,楚灵王兵强马壮,经常侵犯中原;强大的齐国靠近鲁国。鲁国弱小,归附于楚国就会惹怒晋国;归附于晋国就会遭到楚国攻伐;对齐国稍有怠慢,就会遭到齐军侵犯。
鲁昭公二十年,孔子三十岁左右。齐景公与晏婴来到鲁国,景公问孔子:“以前秦穆公国家弱小,地处偏远,他称霸的原因是什么呢?”孔子说:“秦国虽然弱小,但志向远大;虽地处偏僻,但施政恰当。秦穆公用五张黑公羊皮赎回百里奚,授予大夫之职,将他从狱中救出,一起谈了三天话,随后将执政大权交给他。用这种眼光治理国家,就算统治天下也不为过呀,他成为霸主还算是小的呢。”景公听后很高兴。
孔子年三十五,而季平子与郈昭伯以斗鸡故得罪鲁昭公,昭公率师击平子,平子与孟氏、叔孙氏三家共攻昭公,昭公师败,奔于齐,齐处昭公乾侯。其后顷之,鲁乱。孔子适齐,为高昭子家臣,欲以通乎景公。与齐太师语乐,闻韶音,学之,三月不知肉味,齐人称之。
景公问政孔子,孔子曰:“君君,臣臣,父父,子子。”景公曰:“善哉!信如君不君,臣不臣,父不父,子不子,虽有粟,吾岂得而食诸!”他日又复问政于孔子,孔子曰:“政在节财。”景公说,将欲以尼谿田封孔子。晏婴进曰:“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;倨傲自顺,不可以为下;崇丧遂哀,破产厚葬,不可以为俗;游说乞贷,不可以为国。自大贤之息,周室既衰,礼乐缺有间。今孔子盛容饰,繁登降之礼,趋详之节,累世不能殚其学,当年不能究其礼。君欲用之以移齐俗,非所以先细民也。”后,景公敬见孔子,不问其礼。异日,景公止孔子曰:“奉子以季氏,吾不能。”以季孟之间待之。齐大夫欲害孔子,孔子闻之。景公曰:“吾老矣,弗能用也。”孔子遂行,反乎鲁。
孔子三十五岁时,季平子因与郈昭伯因斗鸡得罪了鲁昭公,昭公率军攻打平子,平子与孟氏、叔孙氏三家共伐昭公,昭公落败,逃到齐国,齐国把昭公安置在乾侯。不久,鲁国又发生内乱。孔子来到齐国,成了高昭子的家臣,想通过高昭子接近景公。他与齐国的乐官谈论音乐,听到了《韶》乐,便学了起来,三个月竟然不知肉味,齐国人很赞赏他这种精神。
齐景公向孔子询问政事,孔子说:“国君要有国君的样子,臣子要有臣子的样子,父亲要有父亲的样子,儿子要有儿子的样子。”景公听后说:“太好了!如果国君不像国君,臣子不像臣子,父亲不像父亲,儿子不像儿子,就算有再多的粮食,我恐怕也吃不上呀!”后来景公请教孔子为政之道,孔子说:“管理国家重在节约开支。”景公听后很高兴,想把尼谿的田地封给孔子。晏婴劝道:“儒家这样的人,油嘴滑舌,但无法用法律约束他们;他们高傲任性、自以为是,不能把他们当下臣使用;他们重丧事,尽哀情,即使破产,也要厚葬,这样的做法不能风行;他们四处游说以求得到官禄,不能用他们来治理国家。自圣贤降世以来,周王室也随之衰微,礼乐也日渐恶化。如今孔子讲究仪容服饰,规定的朝廷礼节如此烦琐,刻意追求规矩的尽快执行,这些繁文缛节几代人也学不完,一辈子也弄不懂。您如用这套东西改变齐国风俗,恐怕不是引导百姓的好方法。”景公听后,虽然很有礼貌地接见了孔子,但没有再提关于礼的问题。一天,景公挽留孔子说:“以季氏那么高的待遇对您,我做不到。”后便用上卿季孙氏、下卿孟孙氏间的礼遇待孔子。齐国的大夫有的想害孔子,孔子听说了。景公说:“我老了,不能任用你了。”孔子便离开齐国,返回了鲁国。
孔子年四十二,鲁昭公卒于乾侯,定公立。定公立五年,夏,季平子卒,桓子嗣立。季桓子穿井得土缶,中若羊,问仲尼云“得狗”。仲尼曰:“以丘所闻,羊也。丘闻之,木石之怪夔、罔阆,水之怪龙、罔象,土之怪坟羊。”
吴伐越,堕会稽,得骨节专车。吴使使问仲尼:“骨何者最大?”仲尼曰:“禹致群神于会稽山,防风氏后至,禹杀而戮之,其节专车,此为大矣。”吴客曰:“谁为神?”仲尼曰:“山川之神足以纲纪天下,其守为神,社稷为公侯,皆属于王者。”客曰:“防风何守?”仲尼曰:“汪罔氏之君守封、禺之山,为釐姓。在虞、夏、商为汪罔,于周为长翟,今谓之大人。”客曰:“人长几何?”仲尼曰:“僬侥氏三尺,短之至也。长者不过十之,数之极也。”于是吴客曰:“善哉圣人!”
桓子嬖臣曰仲梁怀,与阳虎有隙。阳虎欲逐怀,公山不狃止之。其秋,怀益骄,阳虎执怀。桓子怒,阳虎因囚桓子,与盟而醳之。阳虎由此益轻季氏。季氏亦僭于公室,陪臣执国政,是以鲁自大夫以下皆僭离于正道。故孔子不仕,退而修诗书礼乐,弟子弥众,至自远方,莫不受业焉。